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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巷事件(古巷事件老板的结局)

1392年,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国富民强之社稷,开始兴修水利广垦良田,良臣能吏纷纷向朝廷呈奏献策。溧阳绅士陈嵩九上书朝迋,陈述在溧阳城西八十里高淳城

古巷事件(古巷事件老板的结局)

 

作者:黄和福1392年(明洪武25年),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国富民强之社稷,开始兴修水利广垦良田,良臣能吏纷纷向朝廷呈奏献策溧阳绅士陈嵩九上书朝迋,陈述在溧阳城西八十里高淳城东五十里和固城湖东二十里重筑东坝的益处。

朱元璋权衡利弊,釆纳了提议,于是名震四方的东坝巍然屹立,横空出世东坝一造,下游溧阳宜兴沧海桑田,湖退滩出,围滩成圩,稻谷飘香生活富庶天地可鉴日月为证到了二百年后万历年间,洙汤村缪氏家族虽只有五十多户人家,却开垦滩涂无数,成了当地的富村。

在万历年中期,村上不但造了元贞、金龙、文昌三庙 ,还花几千银两在离村一里四面环水的风水墩造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凉亭该亭以花岗岩为基,楠木为柱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 正门扁额书写“在水一阁”并造扶栏廊桥与岸相连,真是别有洞天。

文人骚客慕亭而来,兴致酣处,吟诗抒怀更有村民闲暇之时,伫亭赏景,自傲之心油然而生一天,村民缪小根盛夏之时赴凉亭休闲乘凉, 环顾四周,水清草茂,柳垂蝉鸣,风清气爽不由得情不自禁引亢高歌起来:“上有天堂哟,下有苏杭,除了苏杭就是洙汤……”。

歌声正荡漾时,一位赤膊壮汉正“吱嘎啦”摇着船从亭下水面驶过,那戴凉帽的黝黑汉子正是前马村乡保堂的陈老三陈老三已三十开外,因家庭贫穷至今未婚前一个月有人帮他说了一个媒,女方一见面勉强同意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姑娘对上黄一个小伙子动了心。

陈老三不死心追问原由,女方回了一句话,几乎把他噎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除了苏杭还有上黄前马前马,无钱无马,饿死的骆驼赛前马”船上本来又饿又热又渴的陈老三装着一肚子气,突听缪小根在风凉漱漱的凉亭里神气活现地唱天堂苏杭的,真是羡慕嫉妒恨。

他出力摇了几把橹,又扳梢一把,船箭似驶到了凉亭脚下他仰起头,抹了一把额头豆珠般的汗,没好气地怼道:“天堂还苏杭的,你出着世开过没啦?造个破凉亭比造个皇宫还神气!”缪小根正陶醉在诗情画意里,突然莫名其妙地被前马村人喷了一顿,气不从一处来,立即回道:“你村上一座桥造了一年还没造好,有本事也造一座大凉亭让我看看!”

陈老三被戳到了疼处,火冒三丈骂道:“你洙汤人不要老脔(男),当心我把这凉亭拆了!”缪小根听了不以为然,讥笑道:“你有本事把八宝金銮殿拆了才算真本事!”陈老三“哼”了一声不再作声,船一推梢,闷头驶走了谁知陈老三一语成谶,一夜之间,洙汤村的凉亭果真被拆得片甲不留。

这事轰动一时,并由此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惊动朝野的民案话说生了闷气的陈老三一到家,还没来得及洗了一身臭汗,就炒了一碗盐水蚕豆和茄子长豆,招呼几个哥儿们喝苦烧酒酒间,陈老三添油加醋讲到自己凉亭受辱之事,慷慨激昂,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一拳捶得破台子直晃。

另一脸红耳赤的哥儿一听,“啪”地一声把脸上的蚊子拍得鲜血四溅,大声附和道:“妈的,上次人家帮我介绍个姑娘,就是嫌我村隔河隔水交通不便黄了的这次大家听三哥的话,把洙汤的亭子拆掉来造桥他妈的,这叫一箭双雕!”。

其余几位把碗中酒一口闷了,纷纷同意叫好陈老三点上水烟筒深深吸了一口,通红的眼睛望了望随风摇曳的树枝,发着一丝寒光道:“心动不如行动,今天正好逆风,洙汤人听不到动静各位回家准备好斧头锯子榔头,夜里十点村码头集合,准时发船行动!”。

第二天早上,洙汤村人习惯性举目一眺,发现高耸在风水墩的凉亭不翼而飞了纷纷大惊失色,恐慌相告众人蜂涌奔跑到风水墩一望,个个心里拨凉拨凉只见风水墩上一片狼藉,碎瓦遍地,碎木滚落,亭子柱子等长料无影无踪,只剩下花岗岩底座孤零零地在阳光下曝晒着,泛着几缕幽幽青光。

整个洙汤族人悲愤激昂,都不知得罪了何方人士,让凉亭毁于一旦缪氏族长更是急得捶胸顿足,连连长叹此事不但毁了众族人心血,而且也有失洙汤人脸面但又是谁能在一夜之间把凉亭拆得一干二净呢?硕大的凉亭就是在白天拆也得一天半天呀?哪个村里人会做如此荒唐之事呢?大家想到只有村大势众且民风骠悍的前马村才会做出如此吃死蟹之事。

但洙汤村从未得罪过前马村,前马村没理由做出此番出格事呀?缪小根见自己酿了大祸,吓得不敢吱声,只得听族长吩咐,放下农活随族人四处寻找木料线索数天后,有人发现前马村东河上架起了一座木桥,虽然木料经过锯刨斧砍,但凹陷处褚红色油漆依稀可见,极像凉亭之料。

年迈的族长在族人陪同下,步行到五里路外前马村东,朝河面桥细细一望,果真铁证如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忙挥手回家再作商议缪氏家族一听此况,个个如被掘了祖坟般义愤填膺一帮十几个青壮年摩拳擦拳,骂骂咧咧操着工具发誓要拆桥讨回木料。

族长坐在太师椅上悠悠喝着茶,扫了满堂激愤之人一眼,止住族人他干咳了几声嗽,慢条斯理道:“事到如今万万冲动不得,不能逞匹夫之勇大家试想,就凭你们十几个人寡不敌众,不是前马村人的对手何况世上只有修桥补路,没有拆桥断路之理,千万别落话柄于人家手里。

再则,那一堆木料拆回家也面目全非,成了烧火之柴,得不偿失呀!所以只有通过打官司讨回公道,让他们赔偿损失的几千两白银才是上策”众族人闻言,冷静称是于是派人请了讼师写了一纸诉状,将前马乡保堂陈老三等告到溧阳县衙。

第二天县衙立即派捕快到案发地调查取证捕快先到风水墩凉亭原址查看现场,又奔前马村村东新建大通桥验证,又令造凉亭的工匠佐证造桥材料,最后确认无疑,拆亭造桥铁证如山捕快把调查情况和证言证据汇报了县衙,县衙速发令牌,把参与拆凉亭的乡保堂十几个陈氏青壮年捕获归案。

回说前马人闻洙汤族长见拆亭造桥木已成舟,一声不吭领着一般人灰溜溜回了村便得意忘形地趣笑道:“洙汤人最老脔又如何?拆了凉亭还脔都咬不到一口!” 乡保堂六十多岁的族长陈汝庚听了,气得白胡乱颤,他颤颤巍巍摸出屋,举起拐杖点着这些晚辈,嘶哑着嗓子怒骂道:“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瞒着我拆洙汤人的凉亭,要不是看在木料已造桥积善之面,我也要把你们押送官府。

” 陈老三上前对陈汝庚嘻皮笑脸道:“伯伯,洙汤五十多户的小村,怎敢与我们硬来,只会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他们再老脔的话,我带几个哥们把他们的祖坟都掘了” 陈汝庚因眼疾严重,在他眼前指手划脚的陈老三,看上去就像武功高手快如闪电的伸拳踢腿,让人看了眼花暸乱。

他闻亲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心想:此侄天没凉帽大,无法无天,如不吃点亏,今后必闯大祸于是举拐朝陈老三模糊的身影挥去 陈老三活络精干得像只猴,他跳着躲避一旁,仍嘻皮笑脸喊道:“伯伯,休怒你前几天踩上桥还夸我的,怎么翻脸不认人啦?” 陈老三又气又恼:“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花开两枝,话分两头 话说新上任的溧阳县太爷,见溧阳这个鱼米之乡民风淳朴,安居乐业,一方面甚感欣慰,另方面又感觉似乎英雄无用武之地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整天踱着方步思吋着如何乘烧火时大捞一笔,以早日捞回自己买官花费的银两。

谁知绞尽脑汁一时找不到缘由,自己肚里倒窝了一把火 突然号称小阎王的师爷抹着山羊胡子,摇着纸扇,谦卑地点头哈腰,屁颠屁颠找上了门:“老爷,老爷,您大显神威的事来了!” 县太爷午睡刚醒,惺忪着眼斜睨着师爷冷笑道:“本县国泰民安,百姓安份守法,你让我老爷拍苍蝇还是拍蚊子?” 小阎王“嘿嘿”笑着,从袖管里掏出一叠诉状,恭恭敬敬递呈给县老爷:“老爷,大案,刑事大案。

” 县太爷精神一振,迫不及侍接过状纸仔细一瞧,拍着大腿道:“大胆刁民,在我老爷的地盘上光天化日盗拆凉亭,真是不知高真地厚今天老爷要好好治治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王法!你速速通知捕快,前往案发地调查情况!” 捕快头头外号叫鬼见愁,正无聊得打着盹,一听生意来了,如打了鸡血针一般,吆五喝六着领着一班公差顶着酷暑直奔洙汤。

洙汤人见公差来了,忙上前叫冤,领着公差到风水墩看了现场三角眼鬼见愁转了转,“嘿嘿”笑了几声,又马不停蹄到前马大通桥实地勘察一看证据确实,又命造凉亭的木匠验木作证掌握了证据证言后,鬼见愁打道回府,立马禀报了县太爷。

县太爷闻报,一手拿着材料一边拍打着台案哼起了京戏:“驸马不必巧言讲,现有凭据在公堂……” 小阎王和鬼见愁站在一旁面面相觑着,看着主人高兴也摇起了尾巴 县太爷唱着唱着嘎然停住,他板着脸,怒睁双眼,手用力朝台上一拍高声道:“证据确凿,明天将一干嫌犯统统缉拿归案!” 公差一走,洙汤人欢呼雀跃,前马人可眉毛落了角,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几个参与拆亭的人心事重重地围着陈老三抽着闷烟 陈老三头皮发麻,背脊冒着丝丝冷汗,望着一轮明月爬上树梢又钻进云层,叹了口气外强中干道:“杀掉个头碗大个疤,天塌下来由我顶着反正我前头只有个脔,后头只有个屁眼,要杀要剜随他们去!” 众人见言到此份,知多言无用,纷纷回家躺在床上盯着窗外数了一夜星星。

翌日,天刚放亮,几声乌鸦的凄厉叫声划破了前马村的上空 族长陈汝庚一夜无眠,他多么希望这夜永远就这么黑着,拆凉亭之事就是一场永不醒来的恶梦想想有史以来本堂兢兢业业规规矩矩,虽没流芳千古事,也没遗臭万年名。

想不到在自己掌管下的乡保堂却做出如此有辱祖宗的不齿之事,惹上了天大官司,真是汗颜心揪 陈汝庚肝心生火目赤疼痛,忽又听乌鸦狂叫,连连捶胸跺床,对家人大喊道:“快赶了乌鸦,乌鸦!” 太阳已升到了一竹竿高,可村上没有往日的羊欢狗叫,人们见了面只是默默相视一下又低着头走开了,前马整个村的空气几乎凝固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洙汤村如过年过节般喜气洋洋起来缪小根喜上眉梢,逢人就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官府刚从前马村捉去十几个人,我路上亲眼看见的” 大家一听,挤在巷上“吱吱喳喳”一片叫好 前马村一下子被差役带走十几个人,顿时人心慌慌,人人自危。

大家找到陈汝庚,希望他在危难一刻能想出妙计力挽狂澜 陈汝庚哀声叹气道:“天作有雨,人作有祸乌鸦叫,灾难到捕头对我讲按照大明律,偷拆凉亭是件刑事案,不但难逃牢狱之灾,而且还要赔偿损失,真是做了件赔了夫人折了兵的大蠢事!” 族人一听族长也发急没注意了,个个像苍蝇掐了头急得泪水涟涟团团乱转, 几个妇人当场鬼哭狼嚎起来。

陈汝庚不怒自威道:“尔等妇人不知女人是水,男人是火之道理,出事前不阻拦自家男人,反而纵容男人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事至如今难免囹圄之灾,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解决问题吗?” 几个妇人被族长一喷,禁若寒蝉,退立一旁不再吱声。

陈汝庚对一年长些的连缌胡子吩咐道:“你带点银两辛苦跑城一趟,上下打点一下问问庭审情况再作打算” 连缌胡子点头称是,告退急匆匆办事去了 陈汝庚又对满屋呆若木鸡的人说道:“犯了事和官府打交道少不了银两,大家还是准备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吧!” 再说鬼见愁到前马村缉拿要犯,居然没人偷偷往他袋里塞点银票,气就不从一处来。

对陈老三一干人连赶带骂带吓押到了县衙门 县太爷喝了杯溧阳本产绿茶提了提神,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一番忽报犯人解到,忙在师爷侍从下上了堂,在高挂的“明镜高悬”下正襟危坐,目光咄咄逼人 陈老三虽说平时头面很老,可正中了那句俗话,叫“家里的皇帝,外头的鼻涕。

”一进大堂便双腿发软,差点尿失禁 大堂两旁差役敲着杀威棒,喊着“威武” 县太爷惊堂木“啪”地一拍,声如洪钟般喝道: “大胆刁贼,是你们拆了洙汤村的凉亭吗?你们知道已违反了大明律,一旦确认,逃不掉牢狱之灾。

” 陈老三心猛地一揪,心想:“玩了!”县太爷在堂上威风凛凛一声吆喝,声如洪钟,余音绕梁 陈老三等十几个人吓得三魂丢了六魄,个个跪着不敢抬头只得竹筒里倒黄豆头,把拆凉亭造桥的事交待得清清楚楚 陈老三看已白纸黑字,只差签字画押了,紧张得豆大的汗珠直淌。

忽感腹胀难忍,便要撒尿,他紧锁眉毛禀报道:“老爷,我要撒尿!” 县太爷是外地人赴任,听不懂溧阳方言,咕道:“关入牢房,听候发落了还撒娇?”他茫然地瞧了瞧师爷 师爷是人精,对溧阳风土人情,历史典故,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对县太爷私语了几句,县太 爷“哦”了一声,朝陈老三挥了挥手,算允准了 师爷喊了声:“随我来”便领着陈老三出了大堂往一小弄堂的僻静之处走去 行止半路,师爷见陈老三十分痛苦双手托着下身,夹着腿走路,讥讽道:“拆人家凉亭倒浑身是胆,现在装这熊样干吗?” 陈老三苦笑道:“真倒霉,昨天正好小肠气又发了。

” 师爷又道:“你堂上倒爽快,只可惜,可惜你麻雀掉进烟囱管有命没毛了我看你倒是一条汉子,又是本土本乡人提醒你一句,此事该拖时还得拖一拖” 陈老三像黑暗里发现了一盏灯,落水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想:这小阎王原来徒有虚名,实乃是观音菩萨再世呀!于是“嗵”地朝师爷跪下,连连道:“师爷救我,必有重谢!” 师爷怒瞪了陈老三一眼,压低嗓子道:“快快爬起,让他人见了麻烦了,我可没说什么呀!” 此时此刻,陈老三心定了许多,他回味着师爷的话,眼珠乱转。

话说堂上的县太爷想不到惊堂木一拍,案情就搞定,得意之余又感莫名失落这案子太顺了,顺得让我老爷感觉不爽 陈老三上完茅房,重回大堂跪下 师爷朝县太爷点头哈腰又私语了几句,县太爷脸色多云转晴,轻轻咳了一声嗽,又问道:“你们这帮胆大包天的刁民,还有什么狡辩吗?如果没有就要签字画押,羁押归案。

” 师爷献媚一笑,跟道:“县太爷是包公再世,尔等有什么话赶快说来,不要算盘珠一般不拔不动” 陈老三会意,禀报道:“青天老爷,小人们拆洙汤的凉亭并不是行的一冲之心鲁莽事,而是事出有因呀!” 县太爷一听,心想:还是师爷懂我心事,一清二楚的案子只有搅浑了才有鱼可摸。

他亮了亮嗓子,道:“有何原因,一一道来给本老爷听听” 堂下的捕快头头鬼见愁一看案情风向在转,面不露色,心里猜测道:“小阎王这老狐狸又插上手了” 陈老三揉了揉下身,抬起头继续道:“只因为洙汤人自以为富可敌国,所以目中无人,十分的老脔(男),于是我实在吞不下这口闷气拆了他们的凉亭。

” 县太爷听得似懂非懂,问师爷:“这老脔是什么意思?” “这是溧阳方言,脔乃男性阳物,俗称屌也”师爷脸微微一红,抹着山羊胡子道 县太爷又问:“这老屌又碍了他人什么事,犯得去拆人家凉亭?” “诶,溧阳人老脔就是骄横霸道之意思,而不是指真的屌老。

”师爷忍住笑又解释了一遍 县太爷这下懂了,点了点头,他又问陈老三道:“你说洙汤人老、老脔,有何证据?” 这一陈老三犯难了,人家造了个凉亭也没炫耀什么,只是自己嫉妒骂人家老脔而已哎,一不做二不休,扳了葫芦倒了油,我干脆添油加醋乱说一通吧。

他直了直身板,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禀报道:“老爷,您帮我评评理,洙汤人是否欺人太甚洙汤人造了凉亭也罢,可那个缪小根居然在凉亭里往河道里撒尿!” 县太爷一笑:“人有三急,朝河道里小便犯了什么天规了?” 一旁的师爷心里对陈老三骂道:“蠢货,枉我指点你一二了。

” 鬼见愁听了幸灾乐祸不易察觉地笑了 陈老三大声“唉!”了一下,道:“大人呀!您有所不知那缪小根撒尿时早不撒晚不撒,我摇船经过时他却撒,这是逆天之道,天大耻辱呀!” 师爷一听,喜上眉梢,他对县太爷道:“这实属胯下之辱呀?是可忍,孰不可忍。

” 县太爷点点头道:“士可杀,不可辱这缪小子真的挺老屌”他问:“缪行龌龊之事时,还有其他见证人吗?” 陈老三忙推了身旁跪着一言不发的大个一下,道:“我堂兄陈大可以作证” 那陈大一愣,心想我本已上了你的贼船,对不起全家老小了,你还要拉着我继续跳火坑呀?我不干了!可又怕得罪陈老三,只得脸红耳赤吱吱唔唔说道:“这、这,老爷我记性不好,记不起来了!” 鬼见愁见陈大撒滑头 ,领着众差役把杀威棒在地砖上敲得直响。

陈大感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扑嗵”一下晕倒了 县太爷见大堂出了状况,忙喊:“今审堂到此,择日再审!”

太阳落山,炊烟四起时,满头大汗的连缌胡子赶回了村他把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向族长作了汇报,并说多亏师爷暗助才使事情有了转机,只是拆洙汤人凉亭的理由不足以反案 乡保堂人一听案情果真严重,望族长陈汝庚去衙门求县太爷法外开恩。

族长摇头苦笑一下道:“我已风烛残年,在族里放个屁也许你们会当句话,到了县太爷这里恐怕我讲话被人家当放屁了”其实族长想乡保堂犯了案我还没脸没胆气进衙门呢 他叹了口气,拐杖一撑站起身道:“我还是撕下老脸请洙汤族长网开一面,尽快撤诉。

” 众人称是,忙让几个能说会道的人备了礼品陪着陈汝庚低头上了洙汤村 洙汤族长听报称乡保堂人上门来了,知为求请而来,说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把大门一关,拒绝见客 陈汝庚被晾了两柱香功夫,见大门还是紧闭,只好把礼品往洙汤族长门前一放,灰溜溜回了家。

乡保堂族人见洙汤人吃了秤砣铁了心,真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此时又有人建议,不如请德馨堂族长去登门请求,也许洙汤人会给他一个面子 前马德馨堂也姓陈,只是和乡保堂同脉不同宗乡保堂在南宋后期由奉贤马塘岗迁入前马,而德馨堂在南宋初期由瓦屋山迁入前马。

德馨堂人口众多,并与洙汤人有姻缘来往 乡保堂和洙汤人的官司闹得家喻户晓,德馨堂本来和乡保堂互不来往,平时又看不惯陈老三等人的七腔八调,此时正抱臂看冷眼呢! 德馨堂族长一听让他去洙汤村讲和,头如摇拔浪鼓般直摇,毫不客气说道:“你们乡保堂一言不合就拆了人家花二千多两白银造的凉亭,我是洙汤人也咽不下这口气呀!” 乡保堂人一听泄了气。

陈汝庚再集各支族管事商讨此事,有人建议请地方上有名的恶讼师杨辣子上门思量对策 陈汝庚双眼仅存的一丝亮光全是绝望的神色思量了片刻,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杨辣子、嘿嘿,恐怕请神容易退神难哦!”族长跺着脚仰天哭喊道:“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呀!” 杨辣子早就在家里虎视眈眈着“凉亭案”,他当着乡保堂人,把案情了解分析后也感束手无策。

他紧咬嘴唇沉思良久道:“此官司按正常途径绝对是一件恶性刑事案,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改变此案性质,成为民事案,那十几个兄弟就不要受牢狱之苦了” 众人一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洗耳恭听着 杨辣子狡黠一笑,道:“我认识看风水的小诸葛,他讲话一言九鼎。

溧阳的达官要人都请他上门指点风水和江山,连县太爷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他良言献策在县衙门里竖了一块靠山石我们乡保堂要花重金,请他上门看看洙汤村的凉亭从风水学上讲是否侵害了前马村的龙脉” 众人连连点头,杨辣子继续道:“如果洙汤人的凉亭破坏了你们的风水,这就好比动了人家的祖坟,祸害了人家子孙后代。

有这理由去拆凉亭就是民事纠分了,况且凉亭木料又不是私造房屋,而是修桥造路,情有可愿也!” 乡保堂一老汉拈须而道:“难怪这几年村上人口不太平,不是生顽疾就是有人夭折,原来真是风水被凉亭所破杨讼师真乃一语惊醒梦中人也,大家快去把小诸葛请来一锤定音。

”陈汝庚点首赞同 次日,小诸葛在众人蜂涌下来到前马村口,遥望洙汤风水墩凉亭遗址,拿出罗盘测试一番,大惊失色道:“幸亏洙汤凉亭被拆掉,否则遗害无穷”他又走到距前马村三里外的乡保堂东庙祖坟处转了一圈,在三叉河处又隔河暸望了风水墩一番,连连咂嘴道:“贵堂祖坟坐落在青龙地上,实乃风水宝地。

可美中不足,龙头被洙汤风水墩所压,祖宗们在阴间抬不起头呀!”他又爬上一土墩高处,指手划脚道: “那被拆掉的凉亭就是白虎星,整天爬在青龙头上作威作福,所以乡保堂祖宗在哭泣,子孙在遭难呀!” 陈汝庚和众族人听了眼闪泪花,都说这凉亭拆得好,该拆! 杨辣子站在一旁得意地笑了,他见自己一手导演的戏已成功,便胸有成竹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诉状,以洙汤村风水墩和凉亭破坏了前马乡保堂祖坟风水的理由,反把洙汤村告上了衙门。

杨辣子一口气写好状纸交给陈汝庚道:“此官司我也没十足把握打赢,现在你们要打通关节,收买牢头通风报信,让陈老三一干人照我的意思呈堂翻供” 陈汝庚千恩万谢,让连缌胡子带了银票披星戴月直奔县城千方百计找到捕快头头鬼见愁引见了牢头,把口信一五一十向陈老三作了交待。

翌日清晨,县衙门口陈汝庚领着乡保堂族人高举状纸,击鼓申冤陈汝庚带族人击鼓喊冤,县太爷好生诧异,怎么眼睛一眨老鸡婆变鸭了接过诉状一望,拈须摇头,这诉状说陈老三等人因洙汤风水墩和凉亭破坏了前马乡保堂祖坟风水,至使乡保堂连年诸事不顺,人丁不安,所以一怒之下拆亭造桥,福祉于族人。

望县太爷依大明律法作民案纠纷处理县太爷吩咐把陈老三等人提堂再审,看他们如何牛头不对马嘴呈堂翻供谁知陈老三等人一进堂就连连喊冤,称上次堂上因不明事理而乱说一通,实则拆亭造桥乃由风水相侵而起,并不是为了一言二语而怒发冲冠,毁坏他族财物。

老江湖县太爷和师爷面面相觎一笑,想道:“原来乡保堂昨晚已买通关节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他朝若无其事的捕快头头鬼见愁扫了一眼 ,哼,看你杀威棒厉害,还是我老爷的惊堂木厉害他用力把惊堂木一拍,大声怒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大堂上信口雌雄,翻手为雨,覆手为云,戏弄本县,藐视明律,给我准备大刑侍候。

”县太爷这一吆喝,把陈老三吓得抖如筛糠,妈呀!原来族人没把关节全部打通呀!这下我落得个骆驼到了夹板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鬼见愁也愁了,担心陈老三扛不住,把昨晚窜供之事一五一十全讲出来小阎王嘿嘿冷笑着,准备坐山观虎斗。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 杨辣子和小诸葛连缌胡子仨风尘仆仆也赶到了衙门后院,要求拜见县太爷县太爷闻报“嗯”了一声,知道打点的人来了, 忙找个借口脱身受赂去了重回大堂时,他假惺惺声色俱厉道:“陈老三,你所言可真?”。

陈老三心里一千只草泥马在奔腾,刚准备咬紧牙关受刑,突听县太爷话风有变,忙回禀道:“小人所说千真万确,如有假话,愿受天打五雷轰!”县太爷略一思索,便宣布:因乡保堂反诉洙汤敦睦堂,拆亭缘情有变,所以本堂宣判此案为民案纠纷。

此案一判,洙汤村一片哗然, 笃定胜诉的原告却成了被告,谁也心里接受不了洙汤族长心知肚明,如今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县衙门一帮贪官污吏开始吃了原告吃被告了可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一怒之下又花重金把乡保堂作为刑事案再次告到衙门。

县太爷一见此案已被玩于股掌 ,左手金右手银,天天笑吟吟又唆使乌合之众从中挑拔是非,白脸红脸粉墨登场敦睦堂和乡保堂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弄得鲜血淋淋真是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春去秋又回,一晃拉锯战打了二年,可此案仍没尘埃落定,两堂族人精疲力尽恢心丧气。

洙汤敦睦堂对县衙门彻底失望,索性把乡保堂告到了南京总督衙门南京衙门调来双方诉状一看,称双方据理力争,难以定夺于是推死人过街,把此案发回溧阳重审一个案子反反复复审了几年还是一笔糊涂案,乡保堂和敦睦堂元气大伤,耗尽了人力财力。

尤其乡保堂本来经济薄弱,经这一折腾,弄得几乎倾家荡产而羁押的十几个壮汉释放无望,个个面黄肌瘦,心力交瘁乡保堂族长整天哀声叹气,早知今日如此结局,不如早日私了赔尝凉亭白银越想越火,急火攻心,双眼彻底失明这一晃又是一年,三年一过,赚得盆满钵满的县令拍拍屁股春风得意到南京述职去了。

根据明代官制规定,县令一级任期为三年,届满就须到南京吏部述职调任接任溧阳县令的是进士出身的四十开外的张姓县令,他虽然工作勤奋,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但因不会奉承拍马,所以在官场上春风失意,在一个县令位置上呆了四任始终没得到提携升迁,反而被总督安排在贫瘠的皖北区即任。

这次老天开眼,总督心血来潮破例把他委任到鱼米之乡溧阳上任了张县令不负众望,走马上任后首先解决前任遗留的积案当他从堆积如山的材料中翻到几尺高的洙汤前马俩村案宗,深感奇怪他埋头看完长长叹了口大气,气愤地敲着桌子自言自语道:“简单的案件弄得乌烟瘴气,实乃大明的耻辱,百姓的不幸啊!”。

这才引出一段清官巧判疑难案,洙汤前马重归好的佳话张县令掩卷思绪万千,感慨万分想不到同僚如此玩弄权术,至使民不聊生自己却步步高升,而自.己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却被冷落官场不过钱最多官最大,阎王照样土里拖,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得和失又如何?不如食皇禄管民事,凭着天地良心为民干点实事。

为了解凉亭案的前因后果,张县令召主薄 县尉典狱详细了解情况主薄等人面露怯色,吱吱唔唔欲言而止张县令道:“我找诸位绝不是秋后算帐,而是为了妥当解决积案,为朝廷担责,为百姓解忧”大家放下思想包袱,畅所欲言,一致认为凉亭案最拖下去天地不容人神共愤了。

张县令心中有数,便微服胸有成竹带书童一人,乘船向三十里外的前马村出发张县令据主簿讲,前马是个千户大村,故设了里(比乡政府级别低点),洙汤等四周自然村都由马里管辖陈姓里正因病而故,所以里正一职暂且空缺,一切里正事务临时有一芮姓秀才负责。

张县令此行想方设法要和芮秀才“偶遇”,共商解决凉亭案之良策早春二月的江南水乡春寒料峭,风冷飕飕从水面吹过,受惊的鸭子扑打着翅膀爬上了吐绿的河岸张县令立在轻浪拍打的船头,眺望两岸黛瓦白墙炊烟四起,耳闻牛欢羊叫鸡鸣声声,感叹道:“真是一幅百姓安居乐业的祥和图,可惜读不懂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之内涵呀!”。

小船晃晃悠悠二个时辰在西乡前马村码头停靠了下来张县令对书童吩咐道:“先归茶馆喝茶去”书童莫名其妙,疑惑问:“不是要找芮秀才吗?”张县令笑着拍了书童一个屁股,嗔怪道:“孺子不可教也!”前马村果然名不虚传,石板古巷蜿蜒交错,祠堂庙宇星罗棋布,茶馆浴室熙熙攘攘。

书童一马当先,东张西望,发现村中心十字路口一屋内喧哗声出,便猜十有八九为茶馆掀开门帘,果真室内热气腾腾现正是农闲季节,八九桌茶客正高谈阔论俩找一桌议论最热烈尚有两空位的桌前悄悄坐下,茶馆见俩陌生客人第一次上门,忙一手拎着长嘴铜炊,一手夹着两只拣有茶叶的碗熟练地敬茶。

同桌的几位长者见来了两位新客,略显奇怪,其中一位胡子花白,皮肤白净的花甲老人把目光扫了他俩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张县令身上,把你上下左右浑身打量个遍然后若无其事地畅开了洙汤 敦睦堂和前马乡保堂打官司的话题那花白胡子老人道:“乡保堂拆洙汤凉亭案本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之事,只是俩堂水牛顶角互不相让,让官府劣官乘机作梗大捞油水,弄得双方赔了夫人折了兵,而且此案拖了三年不止何年何月才是尽头。

可怜被关押的乡保堂十几个壮汉在大狱里叫天不灵叫地不应陈大个阿娘想儿子想疯了,夭天跑到村口等陈大个回家这下可好,人想死了还没见上儿子一命,真是死不瞑目呀!”众人跟道:“真是可怜了只听说原县令任期结束,不知新县令是否包公再世,给此案一个公正的了结?”。

花白胡子老人道:“朗朗乾坤,总有青天,我看此案还是约双方讲和为上策原里正约了敦睦堂和乡保堂几次,准备讲和,谁知他们太信官府,结果人财两空现老里正驾鹤东去,老朽虽暂时行使里正之职,也尽绵薄之力请他们讲和,可人微言轻,双方犹如斗红了眼的牛,没人劝得住。

”有人插嘴道:“此事讲和也只有德馨堂族长出面做中间人最合适,可德馨堂人不肯出面,要是有人请得动就成功了一半”张县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听花白胡子老人讲此案只有堂下调解为上策,不由得暗暗点头赞同。

现又听说只有德馨堂族长出面才有和解希望,不知何故?情不自禁脱口问道:“为何此事必定要德馨堂族长出面调解?”话说花白胡子老人一直暗中打量着这器宇轩昂气度非凡的中年陌生男子,看他津津有味地听着自己讲着话,猜想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很可能是官府派人微服私访。

大概古书看多了,或又盼星星盼月亮盼清官盼急了,脑海里一直涌现着青天老爷微服私访的影子现听他这样一问,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而且是位官品不低的官员忙站起双手作揖,毕恭毕敬问道:“请问先生贵姓?”张县令起身回礼,道明了身份:“鄙人免贵姓张,是前天刚到贵县任职的公差,请问老先生贵姓?”

花白胡子又施礼道:“小人免贵姓芮,本村人氏”张县令一听,瞎子吃百叶心中有了数大伙一听是官府派来的公差,忙围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案情来,只是都纳闷,这操着外地口音的官差一身正气不怒自威,岂是普通公差?花白胡子老人凑到张县令跟前,又施礼道:“恕老朽眼拙,虽然您一身微服,却也看得出您不是一般官差,肯定是鸡中之鹤,人中之王。

”书童闻言,掩嘴窃笑,被张县令狠狠瞪了一眼这一举一动没逃过花白胡子老人的法眼,他轻声对张县令恳求道:“大人,不如乘大家在场,请您亮明身份,好请德馨堂族长出面,让敦睦堂和乡保堂讲和”张县令点头微微一笑,又对书童道:“别多嘴,今晚不回城了,找个客栈住下。

”花白胡子老人见主仆两人窃窃私语商量住宿之事,心里大喜,今天终于遇上清官老爷了一把拉住张县令衣袖虔诚道:“大人,是否是商量住宿之事?如果您不嫌弃,就委屈在我家寒舍住一宿我家虽没客栈气派,可也宽敞宁静舒适。

”张县令爽朗一笑,双手抱拳道:“谢谢前辈抬爱,那张某恭敬不如从命,今晚就打扰您了,我还正有事情想请教您呢?”当晚,张县令和书童便在花白胡子老人家“安营扎寨”这才道出“三顾茅庐德馨堂,三堂共解凉亭案”的佳话。

花白胡子老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茶倌闻声拎壶赶了过来,老人指着张县令吩咐茶倌道:“这是上我村的贵人,快换上等好茶重泡另派人捎个信我家老太婆,说有贵客留宿我家,把那老母鸡宰杀炖了” 张县令一听,忙起身要谢绝。

可县官不如现管,马上有人一溜烟小跑通信去了杯里换上了清香袅袅的上等茗茶,张县令在茶杯边缘叩指示谢 茶馆里俩讲得投机,不觉太阳偏西 花白胡子老人家的三间青砖屋座落在村东小河畔, 垂柳刚吐出嫩芽,就像一首春天的五线谱。

在水中游玩了一天的鸭子“呱呱”叫着,摇摇摆摆争先恐后爬上岸 屋里早已香气扑鼻,老太婆又切了一碗煮腊肉,油炸了一碟花生米,煮了一碗盐水蚕豆,温了一大壶自己醇的米酒 花白胡子老人施大礼唯唯诺诺试探问道:“您就是新上任的张县令吧?”。

张县令点头称是 他又见过芮秀才妻子互行大礼花白胡子老人高兴地携张县令坐下对饮 家里倒也清静,是饮酒谈心好去处 花白胡子老人自嘲道:“老朽无犬子,只生了一对女儿早已出嫁老朽又无才,念了半世书,弄了个落弟秀才,一生空有鸿鹄之志。

老朽生性懒惰,靠收十几亩薄田租金应付粗茶淡饭老朽又喜话唠,白天靠坐茶馆聊天度日老朽又腐酸,夜里靠几本古书伴眠” 张县令笑道:“老景清闲啖如蔗,要及清闲同笑语,好,好日子也!” 他呷了一口甜醇入沁的酒,笑咪咪问道:“请问芮秀才,刚才茶馆人多嘴杂,鄙人没敢详问贵三堂怨怨恨恨。

为何今敦睦堂和乡保堂讲和必有德馨堂出山才可?” 芮秀才帮张县令斟满了酒,不紧不慢道:“这个说来话长,村里年轻人大半也讲不清楚了,容老朽娓娓道来” 于是随着酒香,芮秀才讲起了洙汤缪氏和前马陈氏两族之间的陈年往事。

洙汤缪氏始祖景福公,是前朝文林郎娶妻为马氏,生俩子叔仁和叔礼叔仁公和他次子思恭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都考取了进士,在外为朝廷尽犬马之劳景福公本人也在外地做官,只因儿孙连中进士,而被荣封为文林郎家里留下夫人马氏和次子叔礼,叔礼也聪颖好学,也中了个秀才。

只可惜体弱多病,娶了前马大家闺秀,德馨堂承德郎陈一皋的妹妹为妻俩人夫妻恩爱生了子叫思诚公,思诚公刚三岁蒙懵时叔礼公撒手人寰,抛下孤儿寡母舅父陈一皋见其俩孤苦伶丁动了隐恻之心,便接回家抚养生活见外甥伶俐可爱,又倾力相助,把思诚公培养成国子监太学生。

芮秀才讲得头头是道,张县令听得津津有味芮秀才捋了一下花白胡子又继续讲了下去 思诚公与舅父女儿青梅竹马,互生爱慕,后便娶表妹为妻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直到本朝正统年间带着妻儿一家回洙汤开基 现洙汤缪氏除叔仁公长子思聪公一支不到十家后裔,其余均为叔礼公之子思诚公的子孙后代。

故此,德馨堂陈氏是洙汤缪氏的恩重如山的太舅婆家,如果没有太舅公陈一皋鼎力相助,恐怕早已断了一脉香火,洙汤就没有如今的人丁兴旺了 张县令听完芮秀才一口气讲完这个故事,连连赞叹道:“真是缪家有才,陈家有情,血融于水呀!”。

天渐暗,屋里点上了油灯,透出窗外的灯光照在春风徐徐的水面上泛着微微亮光 张县令又道:“听了前辈一席话,鄙人终于明白了为何要德馨堂出面的缘由但我还有一事不清,前马德馨堂和乡保堂又是什么关系?” 芮秀才用引线(针)挑了挑油灯灯蕊,望着扑闪的火苗如数家珍又道:“他们是同源不同根,而德馨堂的祖宗高宗南渡时迁徙到江南的。

乡保堂比德馨堂早近百年到的前马他们虽平时红白喜事互不来往,但毕竟是同脉兄弟如果由德馨堂族长出面调解,他们接纳可能性很大只是……” 芮秀才欲言而止,埋下了头 张县令虽是外地客,却是见过世面之人他侧耳大概听懂了芮秀才用溧阳方言讲的事情来龙去脉,当然理解芮秀才的心思。

便抱拳道:“前辈,我有一事相求,明天请你约德馨堂族长和其他两位族长到贵府与鄙人一见,不知如何?” 芮秀才忙起身还礼,惶恐道:“张县令言重了,有您天大的面子让我去请,岂有不去之礼只是德馨堂和乡保堂俩族长会给老朽面子,而洙汤敦睦堂族长要有劳德馨堂族长去请了。

” 第二天,芮秀才陪张县令用过早膳,就直往乡保堂族长陈汝庚家跑 张县令微服私访之事在村上早已闹得沸沸扬扬,陈汝庚心潮起伏,躺在床上彻夜未眠回想凉亭官司的一幕幕惭愧不已真担心自己双脚一蹬走的那天官司也不能了结,难见侄儿等人一面。

今听官府有人住芮秀才家,心里只盼是包公再世可实在被上任县令玩得哭笑不得,倾家荡产,视官府为猛虎,再也不轻易和官府打上交道今又不知新任县令是何角色和来头,更是噤若寒蝉,不敢露头 忽闻芮秀才登门拜访,忙摸索着起床迎客。

芮秀才开门见山,告诉陈汝庚今遇青天,可以撤案和解 陈汝庚闻请他和张县令等约谈事宜,喜出望外,忙更节日新装在一少年搀扶下忐忑不安颤颤巍巍出了门 芮秀才马不停蹄又找到了德馨堂族长,讲明了原委德馨堂族长长叹一声:“只怪我当时没尽心尽力,让敦睦堂和乡保堂被人利用蚕食,弄得两败俱伤。

今张县令亲自上门调解,我怎能错失良机,不认抬举”于是拨脚跟着芮秀才就走陈汝庚心里既像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又像在敲着得胜鼓,跳得“怦怦”直响 张县令见有一瞽叟赶来芮秀才家,料想他就是乡保堂族长陈汝庚,忙跨出门搀扶着他小心翼翼进了门。

陈汝庚见一双温暖大手握着自己,忙问:“请问,您是?” “呵呵!鄙人姓张”张县令爽气地笑着操着一口外地声音答道 “哦!老朽眼瞎,有眼不识泰山,给张大人施礼了”陈汝庚一进屋就要磕头行大礼 张县令忙一把拉住,把他引到桌椅上坐下。

见陈汝庚仍局促不安,张县令问候道:“陈先生可吃过早饭?” 陈汝庚毕恭毕敬回道:“小人已吃过,大人可吃否?” 张县令学着溧阳话道:“今早吃的潽咯咯看,昨夜杀鸡,今早吃咯咯,吃掉芮秀才半个家当了,哈哈!” 陈汝庚跟着笑道:“芮秀才好客是出了名的!”

俩正聊着,芮秀才和德馨堂族长一前一后也赶来了 芮秀才打诨道:“谁在背后讲我坏话?” 书童插嘴说:“正在说你的好呢,老爷说住你家一夜,吃了半个家当了” 张县令瞪了书童一眼,书童识趣躲到一旁不敢再言语 芮秀才爽朗一笑:“唉!就是杀牛我还挺愿意呢!”

德馨堂族长三步并二步跨到张县令面前,抱拳施礼就要跪下,也一把被张县令拉住,他问:“你就是德馨堂族长吧?能请到你就是张某的荣幸呀!” 德馨堂族长脸一红,连连摆手称惭愧惭愧 等众客坐定, 芮秀才老婆给诸位沏了翠柏茗茶。

张县令轻轻吹了吹杯中茶叶,呷了一口,赞叹道“溧阳真是好山好水出好茶呀!”他又抬起头朝德馨堂族长一笑,道:“听芮秀才说贵堂和洙汤敦睦堂渊源流长,血融于水,关系非同一般?” 德馨堂族长忙向杯内吐出刚吮的滚烫茶水,诚惶诚恐回道:“确实,众所周知。

” 张县令又转向双手捧杯正侧耳聆听的陈汝庚,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们乡保堂和洙汤村打了三年官司,尝尽了酸甜苦辣,不知是否还要将官司继续打下去?” 陈汝庚忙放下杯站起身子,翻着白眼低首轻声说道:“小人已风烛残年,再也不想打官司了。

再打下去,老朽身心疲惫倒是小事,只恐怕余生再也难见吾侄等十几个族人一面了” 张县令嘿嘿一笑,道:“不打官司也好,庭下和解更好”他又转脸对德馨堂族长道:“讲和不是一家人讲和算数,还得由洙汤敦睦堂同意我想请你跑洙汤一趟,把洙汤敦睦堂族长请来如何?”。

德馨堂族长欣然点头,说:“其实这三年望着两堂相争,我心里也不舒服,总盼两堂握手言和,重修秦晋之好今张县令命我前邀敦睦堂缪族长真乃三生有幸鄙人想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来见老爷的” 说完和诸位又打了招呼,便风尘仆仆归五里路外的洙汤村去了。

洙汤缪族长也耳闻官府有人微服到了前马村,回想这场官司的来龙去脉,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想不到“在水一阁”在朗朗乾坤下被人拆了,官府不但不为本族主持公道,反而又成了被告,这朝代真仍白天提灯笼暗无天日了难道大明朝真的气数将尽,是官皆贪,处处鱼肉百姓?。

缪族长想起风光一时令人自傲的“在水一阁”毁于一旦,现又被官司拖累,落得鸡飞蛋打,元气大损恐怕洙汤家族今后再也无力重建亭阁想至此,不由老泪纵横,白胡乱颤他翻出“在水一阁”图纸望着,望着,失望痛哭起来 忽听有人叩门喊道:“缪族长在家吗?”

缪族长收起图纸,擦干泪水,定了定神,缓身站起走到大堂拉开大门一见是好久不曾谋面的德馨堂族长突然登门来访,心里顿明白了缘由 “哈哈!什么风把舅家亲戚吹来了?”缪族长顿时满脸春风 “无事不登三宝殿,进屋再详谈吧!”德馨堂族长也不客气,走进厅堂便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按下呵呵笑着正准备沏茶的缪族长的手,笑咪咪道:“在芮秀才家刚喝过茶,就不劳你了” 缪族长听话中有话,明知故问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秀才遇县令可以不跪见芮秀才请你喝茶,你面子真不小呀!” “哪里,这茶喝得让我汗颜呀?”。

“不会吧!三二知已,品茶聊天,岂不美哉?” 德馨堂族长是个直爽人,客套了几句便把张县令微服私访,愿为两堂撒诉调解之事讲了一遍 缪族长听了默不作声,略显犹豫不决 德馨堂族长望了望窗外高升的太阳,失去了耐心,催道:“如愿和解马上就去,如不愿和解,算我白跑一趟,马上就回,大不了我丟了一回老脸。

” 缪族长不紧不慢说道:“莫急,我只问一下,那张县令人品如何?” “一面之交也难讲,不过我感觉他还是一身正气说白了,办案只要他不想动歪脑筋捞好处便是清官青天” 缪族长点点头,说:“说得也对,是马是骡牵出来一溜便知。

这样吧,我暂先跟你跑一趟,到时再作决定也不晚” 话说芮秀才家也真热闹着,那乡保堂族长听张县令一席话,知遇到了好官,想想自己三年来受的委屈,竟像小儿般痛哭了起来 芮秀才看得哀声叹气,张县令听得双目圆睁 即将到己时时,门外脚步声“嗵嗵”,德馨堂和敦睦堂俩族长推门进来了。

缪族长料想一脸正气的陌生人便是张县令,忙磕头施礼 张县令忙起身搀起,反客为主请座 众人寒喧几句,便相让落座张县令理当上首,乡保堂和敦睦堂俩族长坐两侧,芮秀才和德馨堂族长坐了下首 众人一落座,气氛顿时严肃了起来。

张县令扫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本县到贵地上任才几天,所以还不太了解风土人情,欠缺之处还望诸位包涵今本县请诸位来就是想把拖了三年的拆亭造桥案作个调解,不知洙汤缪族长和乡保堂陈族长意下如何?” 陈汝庚抬头连连道:“我愿意!”

缪族长把杯盖轻轻捋了捋杯中刚泡未沉的茶叶,瞄了张县令一眼,不卑不亢问道:“不知老爷如何调解?” 张县令的脸如黄梅里的天小姑娘的脸,说变就变,他脸一沉,厉声地道 :“如果你们还想把官司继续打下去,我责无旁贷,义不容辞,本官奉陪到底。

不过,本县不会有上任这般耐心,让案再拖三年我秉公执法为你两族主持公道,但结果是你两族再次两败俱伤” 他冲缪族长道:“洙汤敦睦堂富甲一方,得意忘形,号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除了苏杭就是洙汤,简直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真乃房里看老婆,越看自己越欢喜。

你们妄自尊大,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理,狂言触怒了乡保堂族人,惹得亭阁被拆,真是咎由自取” 缪族长一听张县令一席话,从头凉到脚后跟,这县太爷分明护短,袒护乡保堂呀!刚想拨腿离开,又想既来之则安之,看看县令闷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便轻轻咳了声嗽,连喝了几口茶没吱声。

张县令见众人不响,又道:“乡保堂拆亭阁不为私心,造桥修路也是修子修孙”说到这里,他突然问芮秀才:“昨晚一只鸡几个人吃了?” 芮秀才被冷不丁一问,不知何意,吱唔道:“连贱内和书童四个人吧” 张县令又问缪族长:“刚才你从哪座桥进的前马村?”。

缪族长脱口而道:“陈氏所造东庙桥” 张县令直了直腰,声如洪钟说道:“正所谓没有独吃一只鸡,没有独走一座桥,陈氏造的桥缪氏也走呀所以既然木已成舟,敦睦堂也应该面对现实,就算捐物造桥,不必再追究乡保堂拆亭阁之事了。

何况乡保堂十几条汉子被羁押三年也教训惨重” 缪族长一听,暗暗埋怨道:“张县令讲话似乎也有点道理,可我敦睦堂就这样把凉亭双手奉送就算了,世上哪有这样便宜之事?” 张县令又扫了大家一眼,继续滔滔不绝道:“都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你敦睦堂做了好事也应让天下尽知,本县作主大通桥从今至后就改成缪桥” 缪族长一听哭笑不得,县令话已摞下,也就退一步海阔天空吧,便点头同意 陈族长听缪族长没异议,忙抱拳承谢 张县令又对陈族长道:“别先忙着承谢,你乡保堂陈老三等人心胸狭窄,为了一句话就拆亭阁毁他人财产,真是吃了豹子胆。

你乡保堂明知有错在先,却不知悔悟还突然妖言惑众,制造青龙白虎等风水谣言迷惑官府和百姓,真乃罪加一等” 缪族长一听,吁了口长气,陈族长叫了暗暗叫苦 张县令讲到这里缓了口气,又和蔼地对诸位道:“俗话讲得好,一家富要带动一族富,一族富要带动一村富。

乡邻和睦,黄土变金千万别为了一言二语而老死不相来往,整日忙于勾心斗角而伤神伤金,不值呀!现在只要你两族相互撤诉讲和,我明天就释放羁押的十几人如同意,我作主,芮秀才和德馨堂族长为证,白纸黑字,签字盖章为凭证。

” 陈族长一听,忙离座向诸位磕头示谢缪族长道:“就依照大人所说而办吧!” 于是由芮秀才执笔,协议一式三份,各有缪族长和陈族长签字画押张县令详阅后盖上“溧阳县正堂”大印生效缪族长和陈族长各人一份,另份由张县令带回衙门存档。

这一拖三年的案子被张县令快刀斩乱麻作了和解,了却了两堂梦萦魂绕的心事 在位众人再次对仪表堂堂的张县令叩拜相谢,张县令哈哈大笑道:“我还要谢你们呢,没有你们的三年扯皮,那来我今天的马到成功!” 芮秀才和三堂族长脸红耳赤,忙异口同声道:“惭愧,惭愧!”。

后记: 风水墩“在水一阁”被毁后,便草木丛生,成了野兔野鸡的天堂1958年大跃进时,亭阁基石被七斗桥人挖掘造了水闸1973年洙汤村东开河,风水墩被挖,从此消失大通桥历经四百多年沧桑仍存在,因前马人在桥堍造了座庙,所以现在叫庙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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