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传？柳毅传故事梗概！

杜德桥先生《〈柳毅传〉及其类同故事》一文的视角，是将《柳毅传》及其类同故事合而论之，进而更好地观察《柳毅传》的结构特点，理解其历史意义。此文最大的启示，在指出了《柳毅传》的颠覆性，它不仅颠覆了三篇类同故事的模式，而且颠覆了读者的传统期待。

 

唐代仪凤年间，“应举下第”的落魄儒生柳毅，在返回湘滨故乡的途中，绕道泾阳去看望一个老乡途中，他遇到了洞庭龙王的小女龙女远嫁泾河龙王次子，既被夫婿所“厌薄”，又受到舅姑的“毁黜”，处境惨戚，“悲不自胜”她拜托柳毅便道带信给洞庭龙王，请家中设法解救。

洞庭龙王之弟钱塘君即刻飞驰泾川，吞食了泾河王次子，救出了龙女为了答谢柳毅，钱塘君力主将龙女再嫁柳毅，柳毅则坚持认为他当初出手相助，并非有所企图，若娶龙女，于道义不合，故严词拒绝其后，柳毅先后娶张、韩二姓之女，皆未久而卒，最终娶卢氏之女，夫妇之情谐洽。

婚后，他才知道，卢氏女实际上就是洞庭龙女在龙君的帮助下，柳毅既富且寿，优入仙界这就是著名的唐人小说《柳毅传》的故事梗概由于这篇作品内涵丰富，读者和论者见仁见智，其着眼点各有不同而杜德桥先生的视角，是将《柳毅传》及其类同故事合而论之，进而更好地观察《柳毅传》的结构特点，理解其历史意义。

龙女牧羊图杜德桥文中提到三篇《柳毅传》的类同故事第一篇类同故事题为《三卫》，出自《太平广记》卷三○○，而《太平广记》又选录自戴孚《广异记》这是“关于陕南华岳及华岳庙崇拜系列故事之一”民间信仰一直是杜德桥的核心学术兴趣之一，而《广异记》一书则是他特别留心过的，这两个方面正好突显了杜德桥的学术背景。

故事讲的是北海龙王的女儿（龙女）嫁给华岳神的第三子（三郎），可是夫婿极为凶暴，龙女颇受欺压这时，恰好一位宫廷卫士（故事中称为“三卫”）路过华庙，北海王女托他传家信，事后，三卫得到了龙王的厚赐龙王为了惩治恶婿，兴兵西伐华山。

戏剧性的是，打了这一仗之后，三郎和龙女的感情反而好了三郎不满三卫报信，欲加害于三卫，龙女及时提醒，使三卫安然无恙“该故事精心策划构筑了一系列达成平衡和对称的社会交易系统”，但将其与《柳毅传》比较，可见二者颇不相同。

“柳毅的行为最初激于‘义’，但事件的发展却将他卷入另一套价值体系要解决这些复杂性，第一个类同故事《三卫》便显得无能为力”第二篇类同故事题为《蓝勃庐山龙池》，见于《大唐西域记》卷三这是一段来自古代印度的故事，讲的是释种与龙池少女（龙女）遇合以及其创业开国的经过。

失意远游的释种，正如落第书生柳毅；龙池少女自荐枕席，亦如洞庭龙女自愿求嫁不一样的是，故事中的龙女自愿献身于释种，其原因则是在当时的印度，有这样一个重要的观念，“在慧根方面，龙是劣于男人和女人的”，“龙女憎恨自己的‘龙身’，所以在改形之后，‘既得人生，深自庆悦’。

龙的形貌使那位释种小伙既厌恶又恐惧，因而龙王在其女的恩人面前表现得卑躬屈膝：‘不遗非类，降尊就卑，愿临我室，敢供洒扫’” 异类是成就释种与龙池少女这一社会交易的重要障碍，一旦这一障碍扫除，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新疆和田丹丹乌里克壁画，有学者认为它表现的是《大唐西域记》里龙女求夫的场景《柳毅传》与这两篇类同故事既有相同，又有不同它与第一篇故事相同的是，柳毅和三卫乐于助人，见义勇为，并因此获得物质报偿不同的是，由于泾河龙王次子已死，洞庭龙女不可能与夫君重归于好，所以，龙女的前途未定，她的未来还需要安排，实际上，故事的后半段就是为了安排她的未来而准备的。

《柳毅传》与第二篇类同故事相同的是，柳毅和释种一样，很容易就得到了龙女的芳心，而且，在这两对男女关系中，男子都是被动的一方；不同的是，释种接受了龙女，柳毅却拒绝了龙女按杜德桥的说法，拒绝也是一种社会交易，“于是故事在此便产生了一种张力，它试图破坏预期中交易达成和冲突的解决。

前述两个类同故事在此便派上了用场，它们有助于我们对这一张力作出解释：这来自于他们所分别代表的两个不同的故事模式”“显然，如果没有破坏和冲突，这两个模式很难调合统一起来” 

小人书《柳毅传书》这两篇类同故事前贤已有揭示，第三篇类同故事则是杜德桥首次发现这篇故事题为《汝阴人》，见录于《太平广记》卷三○一，原出《广异记》许生误拾一五色彩囊，不知此乃王女郎的遗物，王家遂上门提亲，许生不敢不允。

作为报偿，王家资给甚富，而王女也将自己擅长的养生之术传授给许生在“故事的开端”，便“直接导向了神灵的求婚之举”，也就是说，它一开头，就进入《柳毅传》故事的后半段在故事中，由于女方主动，加之人神道殊，所以许生颇有顾忌，“不敢苦辞”；另一方面，上门提亲的王女之兄也摆出低姿态，卑称“窃慕盛德，欲托良缘于君”，“幸得托奉高明，感庆无量”。

他的这番言辞，令人联想到《柳毅传》中钱塘君所谓“欲求托高义”当然，王兄没有特别提到“义”，因为许生与王女之间不存在救助与被救助的关系，没有“义”的前提与基础因此，他只能以“世俗的富丽堂皇，与神女美满的姻缘，奇妙的养生驻颜之术，以及升入天堂般的满足感”，来弥补这一前提基础的不足。

“所有这一切，均让我们看到了《柳毅传》的影子” 

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神女》一篇，也是神女下嫁书生的类同故事这篇故事与《柳毅传》的类同性在于，它也存在人神交易，虽然在其背后隐藏着的是古代中国的冥婚习俗，也就是说，这种人神关系实际上也可以理解为人鬼关系。

由于“冥婚”与“神婚”之间具有某种“相似性”，因而，人鬼关系也可以说是人神关系的一种翻版由于交易双方不平衡，神以宝物施报，以造成新的平衡考虑到这篇故事的冥婚习俗背景，许生答应王女的婚姻，就有了施恩的意味，王家厚待许生，正是钱塘君在《柳毅传》中所说的“受恩者知其所归，怀爱者知其所付”，这是王家和洞庭龙王家族共同信奉的社会交易的伦理原则。

实际上，王兄的角色与《柳毅传》中的钱塘君相近，代表异类神鬼施加于人类的压力如果这几篇故事只有类同，而没有其他，那么，我们从中看到的，充其量只是相同的模式，于深刻理解助益有限杜德桥论文最大的启示性，在于指出了《柳毅传》的颠覆性，它不仅颠覆了三篇类同故事的模式，而且颠覆了读者的传统期待。

首先，泾河龙王二子被杀，夫妇不能重归于好；最简单的化解矛盾的可能性被排除了，矛盾被进一步激化换句话说，第一篇类同故事提供的那种大团圆的模式被颠覆了，读者期待落空，而《柳毅传》却因此峰回路转，渐入佳境其次，人龙交易，龙女主动示爱，并以各种方式补偿交易中不平衡的一方。

释种得到的主要是政治利益的补偿，而柳毅得到的则是经济利益和优入仙乡的补偿显然，洞庭龙女没有印度龙女那样的九头怪形，也不必要像她那样自卑，但是，她的寡妇身份和准弃妇心理，又使其内心不免虚怯所以结婚以后，她还再三对柳毅解释：“勿以他类，遂为无心，固当报耳。

”对于人神“非类”的矛盾冲突，《柳毅传》提出并设置了新的解决方案第三，对柳毅来说，世俗的富贵和仙乡的逍遥，固然很有吸引力，但应该服从更高的“义”的原则，必须“得之有道”在这一方面，柳毅绝不像那个贪财虚荣的机会主义者许生，故事必须辗转铺垫，使柳毅形象在道德上日渐完满，在情节上增加曲折，并且曲终奏雅，走向所谓“恩义两不亏”、人生与道德双双圆满的大团圆结局。

古代印度传说中多头蛇身的怪物“那伽”，在佛教中被翻译为“龙”右为娜迦的游戏形象至此，通过这些类同故事的比较研究，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柳毅传》这篇作品是如何构成的，为什么会如此，其艺术结构有何意义，也因而得到较完好之阐释。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柳毅传》既包容了上述三篇类同故事，又给读者带来了全新的体验，“作者和读者对此类故事的发展模式都烂熟于心；在《柳毅传》中，他们所经验到的却是传统期待的被颠覆、扭曲、抛弃、延迟和迂回完成”。

 从另一方面说，这意味着《柳毅传》的人间性、现实感与道义感大为加强与上述三篇类同故事相比，《柳毅传》的人间性与现实感最为突出在第一篇类同故事中，人神隔离相当明显，人只是交易媒介，在这种状态下，无法想象人神共同生活。

在第二篇类同故事中，释种与少女虽然生活到一起，但最终并不和谐，终于发生了释种切割龙女九头之事在第三篇类同故事中，许生最后还是死了，王女则不知所终，人是人，鬼神是鬼神，并没有融为一体只有柳毅和龙女，其喜怒哀乐聚散离合，一如天下有情人，他们最终结为神仙眷属，过上人间最美好最令人羡慕的生活。

道义感，或者说“义”，是《柳毅传》的重要主题我们甚至可以认为，柳毅名字中的“毅”字即“义”的谐音，有双关暗示之用在本篇故事中，“义”字多次出现，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李朝威在篇末再次强调：“余义之”  这不是偶然的。

“柳毅传书”邮票，下有“义重情深”四字作为《柳毅传》的主角，柳毅的身份也值得注意他不是《三卫》中的宫廷卫士，也不是《蓝勃庐山龙池》中的释种，更不是《汝阴人》中“轻薄无检”的许生，而是“应举下第”的书生换句话说，他是唐代社会中的士人。

显然，这种社会身份设定了他的道义水准作者选择士人为主角，突出主人公身上的道义光辉，强调人类的高贵品格，这些都是唐代士人的道德理想以及伦理价值观的反映在作品中不乏这一方面的具体例证例如，柳毅先娶张、韩二姓之女，相继而卒，后来娶假托卢氏的龙女，“男女二姓，俱为豪族”。

娶豪族之女，正是唐代士人之普遍理想柳毅的形象，以及他所代表的道德理想及伦理价值观，在唐代以及后代的士人社会中无疑会受到褒扬和重视三篇类同故事只是借神怪陈说因果，炫耀富贵，相比之下，《柳毅传》的境界明显高出一筹，在思想内容上堪称有了突破。

总之，正是由于其在思想内容与艺术结构上的双重突破，《柳毅传》才能跻身于经典作品之列（此文原题《〈柳毅传〉的构成及其经典化——杜德桥及其〈柳毅传〉》研究》，原载《世界汉学》第8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

本公号将分三次推送小标题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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