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那一些往事(那一些往事大结局)

人生有时候类似抓住一根根无法预期的救命稻草，每当难以为继时，天上就会垂下一根美丽的稻草。这好比羊圈之中饥饿将殁的山羊，最绝望时抬头看天，就有一把草料喂食进来。

 

幼儿园张老师邀我择日给孩子们讲课讲尊重、关爱、合作、分享，不用太长，10分钟左右 我硬着嘴皮说，要不就这周五吧想到要给一群3岁许孩子讲这些，水份自然从眼眶中蒸发，遇冰冷的眼镜片后起雾，类似冬天汽车挡风玻璃起雾一般。

视线一模糊，人更加焦躁起来我知道这是人紧张时常有的表象，而且根源不浅有时候，紧张感类似一枚抛入湖面的鱼钩，偶尔能钓出一两条湖底的往事6岁那年，我终于发现，爷爷一直担心我是呆子这一天，有个人骑着一辆老永久来了。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毛呢中山装，嘴唇红得发黑他的脸是红的，也透着黑色他对着我笑，露出了牙齿，牙齿缝隙中是红黑色的烟垢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略微生锈的铁塑像，不过又要比铁暖一些、软一些爷爷喊他“张特派员”，把他请进屋。

听到这个称谓后，我不由想起姐姐跟我提起的一个人：在政府做过官爸妈离婚时，这个当官的害了妈妈不少是这个张特派员吗？我开始不由地盯着他的眼睛，张特派员和爷爷起初并没注意到我，自顾喝茶抽烟所以我越发大胆地端详起来。

仿佛他的眼睛是一个镜头，透过这个镜头，我就可以看进他的大脑，看到往事然而，当时总觉得看不清晰，于是就盯得越尖利，直到整个人都陷入张特派员的眼珠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被爷爷叫醒张特派员看着我，脸上满是惊慌，像看到了鬼似的。

后来，爷爷告诉我，这不是第一次了他很少看到我的眼珠转动，他说我无论看人看物，眼珠是不转动的于是我知道，他担心我是呆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那时我很小，但我知道我不是呆子不然，我怎么知道爷爷担心我是呆子我想爷爷告诉我一些方法，能让眼珠转起来。

他只是说，要一眼观天，一眼观地我听不太懂，他只好草草作罢当年的一年级期末考试，语文、数学都只考了40多分这是山村中唯一的官方智力鉴证，我却失败了非但没有证明自己，反而被暴打了一顿我想证明自己不是呆子，但我只有6岁，在深山之中，所有所思所为皆太有限。

大脑之嘴，仿佛被一张巨大有力的手捏住，拼命言说，人们却听不见哪怕一个音符直到有一天，上天打开了一扇小窗从窗户中跳进来的是我的表妹她以前常来，我并没有怎么注意她但这次完全不同，我发现，她的眼珠转得极快，像是水天之间翱翔的一对翠鸟。

我第一次发现她如此美丽我第一次感受到，眼珠转起来，除了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呆子外，居然还那么动人心弦我问她眼珠怎么可以转起来她说她要去问下她的爸爸她回来告诉我，她爸爸说：先看前面这棵树，然后再看天空，然后再看前面那棵树，然后再看地面。

眼珠就可以转起来了我照做，但是眼珠没有转起来她又去问她的爸爸，回来告诉我，头不可以动我于是继续照做天啦，这太艰难了，第一次发现看天空和地面如此的艰难不过，经过一下午的练习，我可以很机械地转起眼珠了表妹告诉我，要每天都练习，会转得越来越快。

我听了她的话，直到今天，20多年过去了，我的眼珠已经能够像麻雀一样飞舞——因此身边的朋友都不认为我是呆子，但我仍然偶尔练习那个下午学到的东西人生有时候类似抓住一根根无法预期的救命稻草，每当难以为继时，天上就会垂下一根美丽的稻草。

这好比羊圈之中饥饿将殁的山羊，最绝望时抬头看天，就有一把草料喂食进来表妹就是一根天际垂下的稻草此后的小学生活中，我修养生息，终于缓过劲来，“官方智力鉴证”的分数越来越高然而，爷爷发现另外一个问题出现了：我变得越来越娘娘腔。

起先，我不知道什么是娘娘腔——即使现在大家谁又能知道爷爷有一天问我，你能够把嘴巴张大吗？我说可以，于是把嘴张大爷爷说这还是不够大，也许需要通过咬苹果来练习我拼命地点头苹果！那时候的村民一年能吃几只苹果呢，那可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当然了，如果有梨，那就更好了爷爷终究还是负担不起苹果，后来只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是男孩子，你说话的声音有点娘娘腔我想问他什么是娘娘腔，但是看到他忧愁的面容，终究没有忍心问，反正知道那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大家默默忍受着这种明知必须交流却不能沟通的尴尬。

后来，小姑姑——爸爸最小的妹妹，从城里回来了，她身上散发着乡村中未曾一闻的香味，像仙女一般她喜欢我，说晚上愿意带我一起睡觉我受宠若惊，我不敢靠近她，生怕自身的怪味，侵染了她的香味她似乎不介意，把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头，说我和爸爸长得很像。

我很少见到爸爸，6岁之后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这一次，我终于清晰感受到了亲人的关爱、尊重，具体是什么颜色和味道我于是问她，什么是娘娘腔？她笑了，她告诉我，如果我说话的声音和她一样，就是娘娘腔可是我喜欢她的声音，柔软甜蜜，清晰悦耳。

我说那娘娘腔并不是坏事她说不，我不能像她一样说话，我将来会长成男子汉，像我的爸爸一样，会有满脸的胡子长大之后，大家回忆这次经历，小姑姑告诉我，我睡着之后，开始摸她的脸，但不知怎么地，突然给了她一巴掌小姑姑也许是第二根稻草，只是与前一根不同，显得不那么清晰，更像谜一样。

也许每个人都经历过娘娘腔事件，或者比喻意义上的娘娘腔事件，我们甚至来不及弄明白它终究是什么，如何了结，就长大成人了当然，也许是我们失忆了失忆，犹如湖底纠缠的水藻，通常卡住鱼钩，让我们钓不出一条往事所以往事不可全当真——哪怕你十分确信，还有比如这件事：。

现在我总向往去一个此前的山涧之中这个山涧里有一个瀑布，水质清澈，掩映在丰茂的槐花之下瀑布的边上有一户人家，家主是外婆的姐夫，为人厚实热诚，但生计营生常常不便言明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把玩过他的工具，一把很小的锉刀，刀刃很短，却异常锋利，手指一触碰，就破了。

他对我很好，常常和我们小孩嬉戏，所以每次他背着工具包出门，我都吵着要跟去，每次都被妈妈喝止如果妈妈还在身边，那我应该是4岁左右这一次，我实在吵得不行，他笑着摆摆手，说男孩子让他去见识见识也好妈妈只好答应了。

他背着我在山沟中走了好远，来到一户人家，几个大人就跑到猪圈里拽出一只小猪，他熟练地拿小锉刀在猪身上划了个口子，取出一块肉来，割掉扔在地上，被旁边的狗叼走了小猪嘶叫了一阵，慢慢地不叫了，平静地走了我长大后才知道，他是在阉割一只雌性小猪。

小猪被阉割之后，就不会发情，就可以更好的长肉然而当时不知，只是觉得场面好残忍，回来时一路无话此后几天也不大愿意理他我天生左撇子，妈妈一直纠正我用右手吃饭，但是很难成功，基因毕竟是造物主的力量，岂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可以抗衡的。

这天，我们仍然为哪只手吃饭在争执——当然大人不认为那是争执，他进来了，说快听听妈妈的话，用顺手（右手）吃饭，不然我把你小鸡鸡割了我哇地吓哭了，那是真正的恐惧感此后很多年，我都不愿意回那个山涧玩直到成年后，我突然想回去，一切都已经破败，河流、树木、村庄，他坟上的已然草藤弥漫。

他是成年人，记忆比四岁的孩子自然更深，他岂能感受不到我此后的恨意，他那么喜欢我，难免不受折磨我们永远无法回到曾经的山涧，一切都像埋藏在毗湿奴的梦境之中，我们不像图书馆的档案员，想翻阅什么即翻阅什么我们正在经历的种种，有人认为是往事的结果，有人认为是往事的线索。

关键是，我们想知道什么样的答案张老师给的关于尊重、关爱、合作、分享的主题，确实是孩子成长中最重要的东西你可以说成长，也可以说觉醒觉醒是千难万劫的，你也许会感到一张巨大的手捏住了你的大脑，没有一个音符能够被人听见。

这其实是成长。更多焦子岭的文章，请回复“焦子岭”取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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